一根香蕉能值多少钱？

特朗普再次当选总统后的首个纽约拍卖季成交了大约1600件印象派、现代和当代艺术品，但唯一真正让人兴奋的时刻来自一根价值628万美元的香蕉。至少300人挤满拍卖大厅，见证了它荒谬的“胜利”。

美国东部时间11月20日晚，纽约苏富比举办的“The Now 及当代艺术”晚间拍卖中，莫瑞吉奥·卡特兰（Maurizio Cattelan）用香蕉及胶带创作的观念艺术作品《喜剧演员》（Comedian）经过32次叫价，以520万美元落槌624万美元（约合人民币4518万元）成交。这一拍卖结果瞬间让全场兴奋，虽然它不是当晚最贵的拍品，但它引起的话题讨论热度是显而易见的。

中国币圈争议性人物孙宇晨击败其他6名竞争对手成为这根香蕉的买家，他随后宣布过几天要吃掉这根香蕉。他在声明中说，这件作品“代表了一种文化现象，它连接了艺术、米姆和加密货币社区的世界”。

要知道，卡特兰这件“臭名昭著的作品”最早亮相是在5年前的迈阿密海滩巴塞尔艺术展上，当时贝浩登画廊以12万至15万美元不等的单价售出了三版《喜剧演员》。这次上拍的作品在100万—150万美元之间，拍卖之前不少咨询顾问估计苏富比至少能以100万美元成交，然而最终成交价是最低估价的6倍。而贴在苏富比墙上的那根香蕉，是卡特兰当天早些时候从曼哈顿上东区附近一个水果摊上花35美分买到的。

这是一根新香蕉，却是艺术市场的老套路了，它的每一次出场都会引发一个永恒问题的争议：它是艺术吗？“我敢打赌，苏富比的工作人员肯定已经听够了那些香蕉的笑话了，还要假装是第一次听到，”艺术顾问戴维·诺曼说：“肯定很难装！”

《纽约时报》评论员杰森·法拉戈表示，《喜剧演员》这个名称具有讽刺意味，“因为卡特兰就像所有最好的小丑一样，是一个悲剧演员，他让我们的确定感显得好像香蕉皮一样，滑溜溜得靠不住”。

苏富比现当代拍卖

在一系列拍卖中，这根香蕉成了世界上最昂贵的水果，专场其他几件更传统的艺术品甚至连一个出价都没有。这件让拍场兴奋、笑话不止的《喜剧演员》，虽然在场内场外都赚足了话题，但却未能掩盖当晚拍卖的下行趋势——苏富比现当代艺术在延续过去12个月的萎缩后，当晚的总成交额为1.123亿美元，比去年11月同一系列的拍卖结果（3.06亿美元）减少了1.93亿美元，跌幅为63%。纽约苏富比11月10日这场“The Now及当代艺术晚间拍卖”中，最高价作品是艾德·鲁斯查（Ed Ruscha）的《乔治的旗帜》（Georges Flag），成交价为1365万美元。全场上拍作品43件，撤拍3件，流拍5件，成交率81%。

流拍的作品分别为：杰夫·昆斯的《浴缸中的女人》，估价1000万—1500万美元；贾斯伯·琼斯的 Evian，估价600万—800万美元，另一作《人物8》也流拍；里希特的Berg，估价400万—600万美元；汤姆利的《无题》，估价200万—300万美元。

在纽约苏富比现当代板块拍卖中，最重要的部分是美国美容业巨头西德尔·米勒的收藏——“美之传承:西德尔·米勒收藏”（A Legacy of Beauty: The Collection of Sydell Miller）。专场25件拍品，成交额2.16亿美元，成交率100%，但与去年同期第一场拍卖相比，拍卖总成交额下降了58%。

全场最高价拍品来自克劳德·莫奈的《睡莲》，作品已拥有苏富比保证和担保价，吸引了来自各地的藏家，竞投长达17分钟，出价共计34次，最终以6550万美元成交，苏富比官方表示，该件作品售予亚洲藏家。2480万美元成交的巴勃罗·毕加索的《雕像》是专场第二高价；抽象艺术先驱瓦西里·康定斯基的《白色椭圆》首次现身拍场，以2161万美元成交；伊夫·克莱因的Relief éponge bleu sans titre, (RE28) 为米勒在2001年自阿奎维拉画廊购得，此次以1422.75万美元易主。

随后举行的“现代艺术晚间拍卖”中，33件拍品总成交额仅为9300万美元。全场最贵拍品为阿尔贝托·贾科梅蒂的半身像雕塑，作品以略高于最低估价的1325万美元成交；位居第二的是Tiffany的彩色玻璃窗，作品估价500万—700万美元，成交价为1248万美元；莱昂诺拉·卡林顿（Leonora Carrington）1951年的《猫女》估价500万—700万美元，由第三方提供担保，经过5位竞买者竞价最终以1140万美元成交，是30年前它最后一次出现在拍卖会时价格的40倍。

然而，马蒂斯的 Torse de jeune fille 估价1200万—1800万美元，虽由拍卖行担保，但最终未能顺利售出。此外，毕加索的3件作品，雷诺阿、米罗、马格利特等艺术家都有百万级别的作品流拍，导致这场拍卖整体成交结果不尽如人意。

佳士得现当代拍卖

在本季纽约拍卖中，成交价最贵的作品当属马格利特1.21亿美元破纪录的《光之帝国》，纽约佳士得两场“二十世纪艺术晚间拍卖”也因此作斩获4.86亿美元。

“MICA：米卡·艾特根珍藏 (MICA: The Collection of Mica Ertegun)”是来自设计师、慈善家和收藏家米卡·艾特根的收藏，19件拍品100%成交，成交总额为1.84亿美元。领衔专场的拍品为马格利特的《光之帝国》，作品经过多轮竞价，最终以1.05亿美元落槌，1.211亿美元（约合人民币8.76亿元）成交，打破马格利特作品的拍卖纪录。据传《光之帝国》的买家为对冲基金巨头、亿万富翁肯尼斯·格里芬（Kenneth C. Griffin）。排名第二的拍品是大卫·霍克尼《玻璃桌上的静物》，以1904万美元的价格成交。

接下来的“二十世纪艺术晚间拍卖”总成交额3.02亿美元，53件拍品成交41件，成交率77.4%。其中，艾德·鲁沙（Ed Ruscha）的《标准车站，十美分西部撕成两半》以6826万美元打破艺术家作品拍卖纪录。画作的送拍者是得克萨斯投资者西德·巴斯（Sid Bass），而这件作品也是去年才在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和洛杉矶郡立艺术博物馆举办的艺术家个展中“镀金”。

专场价格排名第二的是阿尔贝托·贾科梅蒂的一件青铜雕塑 Femme qui marche (II)，成交价2663万美元，排名第三的是马格利特的纸本《光之帝国》，以1881万美元售出，是最高估价的两倍多。马格利特的 Les chasseurs au bord de la nuit 以961万美元成交，La recherche de l'absolu以846万美元成交，显示出其受到了市场的极高追捧。“马格利特的时代到了”，拥有几幅马格利特油画的纽约收藏家大卫·罗加斯（David Rogath）说：“这些图像是标志性的，已经进入了流行文化。”

专场中有12件拍品流拍，原因大部分为估价与作品品质之间差距较大，这也显示出买家更为挑剔的竞买态度。卢梭的 Femme en rouge dans la fret 估价1000万—2000万美元，毕加索的《武士和小人物》估价800万—1200万美元，乔治亚·欧姬芙《秋树》估价500万—700万美元……此外，安迪·沃霍尔、德·库宁、德加、贾斯伯·琼斯等艺术家的作品均有流拍。

其后举行的“21世纪艺术晚间拍卖”（21st Century Evening Sale）拍卖结果略微高于预期，44件拍品悉数成交，总成交额为1.065亿美元，与去年同名专场的拍卖总成交额1.07亿美元大致相同，但远低于前几季的高点。

专场头号拍品是让·米歇尔·巴斯奎特的纸上油画棒《无题》，作品由顶级收藏家彼得·布兰特（Peter Brant）委托，估价为2000万—3000万美元，但作品起拍价仅为1300万美元，在几轮竞价后，以略低于最低估价的1950万美元落槌，最终以2295万美元成交，创下了艺术家纸上作品拍卖价格的新高。

该作品的竞标者是超级收藏家阿尔贝托·穆格拉比（Alberto Mugrabi），他以大量收藏巴斯奎特的作品而闻名。

此外，大卫·霍克尼的《四个空花瓶》(Four Empty Vases) 估价350万—550万美元，以远高于最高估价的857.5万美元成交，成为当晚第二高价拍品。

另一件明星拍品是杰夫·昆斯的《大花瓶》，拍前已有第三方担保，最终以823万美元售出。当晚焦点草间弥生《硕大的黄色南瓜》同样有第三方担保，但以很快的竞价速度落槌，以略高于最低估价600万美元的682.6万美元成交。当晚的亮点还包括多位艺术家创下了新的拍卖纪录，如 Roni Horn（180万美元）、William Eggleston（144万美元）、Ana Mendieta（75.6万美元 ）、Firelei Baez（56.7万美元 ）、Sasha Gordon（21.42万美元）和 Denzil Forrester（18.9万美元）。

总结

此前的纽约富艺斯“现代及当代艺术晚间”拍卖中，总成交额5414.4万美元，成交率为83%。美国抽象表现主义大师杰克逊·波洛克创作于1948年的《无题》以1533万美元成交，该作上一次拍卖时间为1987年，而当时的成交价仅为120万美元。

纽约苏富比“西德尔·米勒收藏”“现代艺术晚拍”及“当代艺术晚间拍卖”共收获4.15亿美元；佳士得20世纪及21世纪两场晚间拍卖总成交额达5.92亿美元；富艺斯现代及当代艺术纽约晚间拍卖以逾5410万美元收槌。相较去年同期，三大拍卖行成交总额均有所收缩。

今年秋拍苏富比、佳士得和富艺斯三大拍卖行销售总额约为13亿美元，符合市场预期。然而这一数据比2023年11月下降了40%，比2022年的市场峰值（成交额32亿美元）则下降了59%。

在2024年秋拍中，成交价超过2000万美元的作品共有7件，相比2023年11月的24件，也是大幅下降。“缺乏戏剧性或轰动性，艺术品拍卖举步维艰。”《纽约时报》总结：“除了秋季拍卖季的抢眼销售业绩外，市场还在努力摆脱疫情结束后的低迷行情。”

Artnet分析表示，纽约拍卖季结果充分显示出高端艺术品公开销售市场萎缩，清晰地体现了当前全球艺术品市场的精简与谨慎。许多备受瞩目的作品以低于预估价的价格成交，导致成交额缩减。现场拍卖情况与数据也证明，藏家对于拍品更加挑剔，也有更多的权衡和选择，他们寻找的是价值与价格的最优解，宁愿花更高的价钱购买顶级艺术品。

特朗普赢得大选，即将上台，利率已经下降。对于收藏家而言，筹资、融资变得更加容易，而且许多作品的定价都比较合理，较低的估价可以吸引犹豫不决的竞标者，纽约艺术顾问、前佳士得高管道格·伍德汉姆 (Doug Woodham) 表示“这些都增加了拍卖现场表现良好的几率”。但伍德汉姆也指出，此季拍品不如前几季那么有价值，除了莫里吉奥·卡特兰引人注目的《喜剧演员》、雷尼·马格利特以1.2亿美元成交的大作外，其他大牌艺术家如毕加索、杰夫·昆斯和贾科梅蒂的作品，估价区间都不高，远低于上一个繁荣年份——2022年的预估总价。

“在过去十年里，艺术市场的回报率一直保持持平或有所下降”，艺术经纪人迈克尔·摩西表示，本季拍卖情况略显不稳定，有很多竞标战和新的拍卖纪录产生，但也有令人失望的尴尬沉默。当亨利·卢梭、乔治亚·欧姬芙、贾斯珀·约翰斯等艺术家作品的竞价未达预期，反映出买家更挑剔的市场现状，如果拍卖行提供的不是艺术家最重要或最具代表性的作品，即使是炙手可热的艺术家同样难以成交。

此次拍卖还创下了几项新纪录，包括新晋艺术家的作品和知名蓝筹艺术家在特定媒介上的作品。艺术顾问杰西卡·阿布·丹尼尔（Jessica Arb Danial）在拍卖后表示：“人们期待热门、新鲜的作品成为当代艺术晚间拍卖的焦点，看到成名艺术家与年轻的新兴人才分享聚光灯总是很有趣。”

也是因为这种难以预估的审美品味和市场变化，近年来拍卖公司试图用稀奇古怪的拍品吸引竞拍者。比如一幅备受争议的达·芬奇画作、一块巨大的恐龙化石、一辆红火的法拉利汽车……它们正愈发频繁地出现在现当代艺术拍卖中。

2024年秋拍的另一特点是单一藏家专场叫好又叫座。藏家光环、生货尖货的释出都刺激了市场与藏家的兴奋神经。在艺术市场由“3D”（Death，Debt，Divorce）促成了大量艺术品换手，本季拍卖中，有两位藏家艺术品的释出就遵循了这一规律。

“很多委托人不愿意在11月出售作品——他们想等到选举动荡结束之后，或者在选举动荡之前出售，”伍德汉姆解释，“这也是这季作品质量参差不齐、销量下降的原因。”

一些市场分析师表示，拍卖结果并不好，可能还会更糟。艺术顾问温迪·克伦威尔（Wendy Cromwell）表示：“选举后，买家仍然非常挑剔。对杰出艺术品的需求很大，而其余大部分艺术品的成交情况一般。”

伍德汉姆和许多专家一样，认为特朗普当选总统可能会为企业和富人减税，这或许在短期内刺激艺术市场。“购买昂贵艺术品的人群，非常关注宏观经济趋势，他们的财富自选举以来有所增加，特朗普的政策可能会使他们受益。”伍德汉姆也指出，“但这些经济政策有可能导致通货膨胀和利率上升。”

“伦敦还好，巴黎也还不错，现在人们突然感到信心倍增，”纽约艺术顾问阿比盖尔·阿舍尔 （Abigail Asher）说道，“他们一直等待大选结束后再瞄准主要画作。”

纽约举行的拍卖会再次证明，优秀的艺术品从来不缺买家和市场。